记者陈鹏
年全国“两会”召开前夕，经济学界掀起了一场当前中国是否应该进行财*赤字货币化的大讨论。
财*赤字货币化，简而言之就是“财*花钱、央行买单”，即财*扩大开支，由央行印钞来填补财*留下的赤字。财*赤字货币化所依托的“现代货币理论”（ModernMonetaryTheory）主张*府垄断的货币创造制度，*府是主权货币的发行者，通过央行创造货币来履约，财*代替央行承担实现充分就业和稳定通胀的职能。在不引发通胀的前提下，*府债务空间可以尽可能扩大。这也是引发相关话题在近两年频繁引起热议的原因之一。
赞成者认为，在当前中国经济环境下，可以通过央行以零利率认购特别国债的方式，适度实现赤字的货币化，以缓解当前财*困难，也可以解决货币*策传导机制不畅的问题。反对者认为，如果开了财*赤字货币化这个口子，就从根本上放弃了对*府财*行为的最后一道防线，从中长期来看，可能会导致恶性通货膨胀和货币危机。
界面新闻就此采访了多位知名学者，期待传递更多有价值的声音。值得注意的是，这些专家都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反对意见。
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认为，在中国实施财*赤字货币化既没有必要性，也没有可行性。近两年这一话题备受热议，背后反映出在我国宏观杠杆率水平较高的的情况下，出现了一些对于减轻*府债务的诉求。但问题是，“羊毛出在羊身上”，如果让央行来背债，那么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也会出问题。并且，凭借庞大的国有资产规模，中国*府的偿付能力毋庸置疑，提高中央*府杠杆率仍有空间。
界面新闻查阅了《国务院关于年度国有资产管理情况的综合报告》后发现，年，全国国有企业（包含金融企业）和行*事业性国有净资产总计达到99.5万亿元，比当年的中国GDP初值多出约9.5万亿元。
对于下一步的宏观*策调配，李迅雷认为，还是要稳扎稳打，货币*策要稳健，财**策要积极。不要为了实现经济目标而过量投入。无效投入比重过高反而会影响经济运行质量和拉高负债水平。
李迅雷分析称，如果今年的GDP增长目标设在3%左右，那么可能需要6万亿元左右的广义财*赤字规模，其中*府财*赤字率可以提高1个百分点至3.8%；特别国债可能需要发行2万亿元，主要是用来弥补地方*府为“抗疫”而扩大的财*缺口。
以下为访谈实录：
界面新闻：您如何看待当前中国采取财*赤字货币化，让央行直接购买特别国债这种做法的可行性和必要性？
李迅雷：我觉得既没有必要性，也没有可行性。首先，财*发债，央行来认购，这不符合我们现在的《中国人民银行法》，我觉得不大可行。第二，也没有必要。因为我们的财*并没有到捉襟见肘的地步，财*整体杠杆率水平不高。同时，我们还有这么大规模的国有资产，要提高财*赤字率或者说*府杠杆率，我觉得都没有问题，因为我们的偿付能力很强，能够变现的资产还很多。
（编者注：《中国人民银行法》第二十九条规定，中国人民银行不得对*府财*透支，不得直接认购、包销国债和其他*府债券。）
界面新闻：其实关于财*赤字货币化问题，去年也有过一次大讨论。这个话题在国内频繁引发热议，背后折射了哪些更深层次的问题呢？您怎么思考？
李迅雷：深层次的问题就是因为债务比较重，我国的宏观杠杆率水平比较高，所以（一些人）希望通过央行认购来减轻财*压力。无非就是减轻*府债务。但问题是，羊毛出在羊身上，从最终来讲，你让央行来背债，以后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也是会有问题的。
还有界限不清楚的问题。过去我们在计划经济时代，财*缺钱就是问央行要的。这个问题到后来得到了一个清理，之后就比较规范了。现在不能再从规范又要到一个不规范的做法。因为我们国家经济发展程度相对来讲还是比较低的，不像美国，美元是国际货币，所以它有能力来进行财*赤字货币化，我们好像缺乏这方面的能力。
界面新闻：您说有人发起这个讨论是担心财*的债务压力，但您刚刚也说我们财*还是有空间的。我应该怎么来理解？
李迅雷：所谓*府杠杆率，它的分母是GDP，那杠杆率是比较高。但是如果你真正讲一个企业的杠杆率的话，它的分母就不应该是GDP，而应该是资产。如果把资产作为分母，中国*府有这么多的国有资产，那实际的杠杆水平其实并不高。如果是美国把分母换成资产，杠杆水平可能会更高，因为国有资产少。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是社会主义公有制。在国有资产充足的情况下，为什么一定要把财*赤字货币化呢?
界面新闻：您曾建议今年的GDP增速目标可以设在3%左右，那么这需要多大的刺激规模呢？财*赤字要达到多少？
李迅雷：我国的财*赤字率分广义和狭义的概念，现在公布的财*赤字是狭义的，特别国债和地方*府专项债都不算在赤字内。这样的话，我觉得财*赤字率需要提高一个百分点，从去年的2.8%提高到今年的3.8%，这样基本上就多了1万个亿。再加上特别国债，能不能搞个2万亿？如果再增加这3万亿的话，我觉得总数6万亿左右就可以实现3%的目标。
界面新闻：您对于特别国债的发行用途、资金来源等有何预期？
李迅雷：这次发行的叫抗疫特别国债，由于这次疫情导致各个地方*府的债务压力加大，所以我觉得特别国债可能是中央*府用来替地方*府还债的。当然还有一些提法认为是为了增加金融机构的资产等等。但我认为应该更加注意跟疫情相关度大的方面，那可能就是地方财*压力。现在即便有专项债，但专项债都是专款专用，有对应项目的，所以地方财*压力还是比较大，抗疫特别国债可以用来弥补地方的财*缺口。特别国债如果发行，那就是商业性金融机构来买。
界面新闻：在当前情况下，中国的财*和货币*策应该怎么来协调配合？
李迅雷：我觉得还是一句话，货币*策要稳健，财**策要积极。不能像美国那样搞无限量化宽松，我们还是要保持这种稳健的步伐，因为我们本身还面临着资产泡沫问题，过于激进可能会把泡沫吹得更大，对于社会的长治久安是不利的。比如，从目前我们国内的大类资产类来看，像房地产、股票等等，用中位数来表示的估值水平在全球还是偏高的。
所以这一轮刺激还是要稳扎稳打，不要为了实现经济目标而去过量投入，导致无效投入比重过高而影响到我们的经济运行质量和负债水平。所以还是应该有多少力花多少钱。否则到后来，你有些东西都是力不从心的。因为投入之后就可能一发不可收，你项目越做越大，如果没有足够的现金流回报，那最后就又变成债务的增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