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云涛 http://www.csjkc.com/zjtd/m/421.html晚饭后天空“滴滴嗒嗒”地下起了小雨，蒸笼一样的闷热天气一下子凉爽了许多，肖强象往常一样，十点多就上床睡觉了。
向来上床就睡，五分钟内绝对是酣声如雷，一觉睡到天亮的肖强，今天睡后意外地做了一个梦。他梦见去世已经十多年的老岳父，还是那样的样子，向他走来，仿佛要说什么，但当他正在与老人搭讪时，他却消失了。
肖强从梦中惊醒，睡意全无，随手点上一支烟，靠在床头，怎么了，难道他老人家有什么要交代的吗？他百思不解，便想起了岳父临终前的许多事。
他想起在他转业那年夏天，岳父为了他转业后能有个安身的地方，带着他对自己六十多平米的房改房进行了装修。那一个多月的日日夜夜，近七十岁的老人带着近四十的女婿，把一袋一袋水泥，一担一担砂子，硬是用肩担背扛运送到六楼。那是年的事了，已经二十多年了。如果那时像现在一样，也就不会让老人那么辛苦了……
他想起岳父腿部被开水大面积烫伤后的日子，老爷子忍受着巨大的疼痛，以超乎想象的毅力与病疼作着顽强的斗争，在撕心裂肺般的呻吟中做了数次植皮手术……
他又想起岳父被诊断为食道癌晚期在与疾病作坚强斗争的日日夜夜。住院、手术、化疗、住院，三年，那是多么不堪的日子。老人幼年家境贫寒，解放初便带着梦想，从异乡来到现在落脚的地方，开始了自己奋斗的人生。退休了，子女成人了，本该享受生活的时候，却被这可恶的癌细胞征服了。勤俭朴素、知恩报恩、认真负责、善良忠厚，他本来应当有一个很好的归宿，但疾病无情地摧毁了他的梦想。三年，他苦苦扼住命运的咽喉，以其坚强的毅力和顽强的意志与病魔作着殊死斗争，但在耗费尽他身上所有的能量后，他还是遗憾地告别了这个留恋难舍的世界。
尤其让肖强念念不忘的是在岳父临终前的中午，医院病房，老爷子指着饭盒内的饺子吃力地说：“你，你快吃饭吧，我吃饱了！”饭后老爷子看着午休期间空荡荡的病房，招招手：“你坐到我身边来。小强，你当过兵，打过仗，见过世面，对生死这些事肯定能看得开。我，我知道我这病不是好病，死是必然的，人都有一死，没有什么害怕的。现在儿女的日子都很好，工作也都很上心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，死无遗憾。唯一不放心就是你老婆－－我这小女儿。她太让我不放心了，任性，刁蛮，暴躁，胆大，还有些胡搅蛮缠，唉，我在世还可以管教一下，我走了你可要多担待。这，这都是小时候我们惯的结果。现在大了，改不了……你，你一定要包容她，你最大的优点是脾气好。如果你都不能包容她，那谁还能容得下她!她是我最大的心病，你一定要好好待她……”
肖强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时严肃，不善言辞，而又令他尊敬的老人，笑笑说：“爸，你说这干啥，医生说了你的病没事，过几天就会好的。”
老人勉强笑笑说：“我知道我得的什么病，为了让大家少操心，我就装作不知道。大家都心照不宣，用心良苦，何苦呢？我刚才说的你记住了没有，我要向我保证。”
肖强认真地说：“爸，我都记在心里了，你放心，我一定好好待她。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。你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生活，你看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，就狠狠地收拾我。”
老岳父慈祥地笑笑说：“我相信你。”
怎么也令肖强没有想到，第二天早上还没有起床，一阵急促的“医院，老爸不行了。”
……
肖强擦了擦从眼角流出的泪水，再次点上一支烟，医院拉回到当下。岳父去世已经快二十年了，妻子还是那个结发妻子，家已经几经乔迁，换成了大房子，早已不住岳父当年辛辛苦苦装修的房子了；妻子的任性和刁蛮却一点也没有变，而且越来越升级，有时她的脾气上来自己都难以控制，也不管是谁，对此他无能为力。尽管他和她都已经是退了休，成为爷爷、奶奶的人了，她一发起威来，“离婚，谁不离婚谁都不是人！”仍然像匕首一样投向最亲近的人。
每当家庭战争升级，妻子逼着离婚，他就急急忙忙走出门外，以“走为上”避免点火蔓延，以沉默应对任性，以游击应对进攻，以规避应对妻子语言的狂轰滥炸……
肖强睡不着了，看着身边酣睡的妻子，悄悄穿衣、下床、走出门外，走向河边。凌晨五点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，空荡荡的，肖强的心却装的满满的。坐在河边，一支烟一支烟地抽着，反思着这些年自己对那个慈祥的老人临终前的交代，那个善良的长者遗言的承诺，像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。有句良心话，肖强在妻子每次任性膨胀时他不是没有后悔和退却的思想，而是面对岳父的遗像，面对曾经的承诺，他不能，绝不难，忍受多大委屈也不能。
